服裝故事:母親的針線
母親年輕時,做得一手好針線。一塊白布,在上面隨意挑幾針,就是幾朵水靈靈的桃花在顫搖搖地動,好像還吐著馨香呢。
就因為這,母親成了我們村新媳婦的標準。
據(jù)母親說,那時候誰家娶了媳婦,左鄰右舍都打聽:“針線咋樣?有申鵬屋里人的那樣好嗎?”這申鵬屋里人,就是母親。
母親說時,總是一臉陽光,很幸福的樣子。
做針線,說起來輕巧,實在不簡單,我們兄妹四人戴的肚兜、穿的鞋墊上面都要繡花,那實在是要花很大功夫的。
那時,我們家人多勞力少,只靠父母在地里掙工分。所以,母親一天都不能耽擱,包括下雪下雨天,也必須在地里干活。這樣,母親只能晚上在油燈下做針線活。有時,為了趕完一只鞋墊,母親雞叫三遍就起來,把油燈放在床頭桌上,偎在被窩里做針線。有時,我起夜,會看到母親的身影映在窗子上,
有一次,母親不小心,頭發(fā)被燈火燎了,燒了很大一塊。
慢慢的,母親眼睛不行了,做完一雙鞋墊或鞋底,手上要扎很多針眼,妹妹會拉著母親的手傻傻地問:“痛嗎?娘?”
母親一笑,說:“傻孩子,十指連心,咋不痛呢?”
后來,我們村里拉了電,母親很高興,說這回好了,能做針線了。
我的兒子十天時,母親哼著歌,幾個晚上的功夫,繡了個肚兜,上面一片大荷葉,水靈靈的,荷葉上臥著個憨態(tài)可掬的胖娃娃。兒子戴著,客人們見了,人人都夸,夸得母親樂呵呵的。
漸漸地,母親發(fā)現(xiàn),她的針線很少受到人們青睞了,包括我的妻子———過去最愛穿她做的鞋了。
一天,聽著“叮叮”的聲響,母親一抬頭,看見自己的兒媳婦穿了一雙高跟鞋走進來,母親皺了皺眉:“那有什么好看的,鞋面上又沒花?”
妻子一笑說:“現(xiàn)在都穿這個。”
母親不說話,卻不以為然,私下里讓我勸,說那是城里人穿的;農(nóng)村人,還是穿布鞋好看,也免得被別人戳背梁骨。
我笑笑,不答話。
母親一低頭,發(fā)現(xiàn)我也是一雙皮鞋在腳,冷了臉,搖搖頭,走了。
母親最終感覺到自己的針線已經(jīng)沒有了用武之地的時候,是在我兒子腳上也穿了一雙小小的皮鞋之后,她說:“你們啊,那皮鞋有啥好穿頭?小小的孩子也穿一雙,不透氣。”
母親堅決拒絕穿我們給她買的皮鞋,說還是布鞋好,耐看,軟和。
我們給她買的皮鞋,她放在自己的房中,從不穿。
一天,吃飯時,沒見母親出來,妻子去叫,看見母親在房中,穿著我們買的皮鞋,見了妻子,來不及脫,就很不好意思地自我解說:“穿著試試,這鞋,還不錯呢。”
妻子笑了,忙說:“是不錯,穿穿就適應了。”
從此,母親也愛上了皮鞋。